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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好诗点评54:刘川/谷禾/王法/南人/孙大梅/刘年等41首诗 点评家:吕本怀 (总940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吕本怀,笔名清江暮雪,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生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曾在《诗刊》《中华文学》《湖南工人报》等发表诗文两百余篇(首)。现为《荆州日报》《垄上诗评》专栏作家。




点评诗人:吕本怀

所读诗人:

刘川/谷禾/王法/南人/孙大梅/刘年/高宏标/鲁橹/郑德宏 /毕志/李不嫁/叶菊如/康雪/拉萨/张二棍/林荣/李海英/班琳丽/朱开见/宋北丽/呆瓜/蒋娜/田字格/典裘沽酒/查文瑾/池凌云/张常美/朱建业/王丽容/汪晓庆/窗户/彭争武/凌小妃/杜华/敏男/周承立/天晴了/剑男/王恩荣(排名不分先后)





这个世界不可抗拒


刘川


世界上所有的孕妇

都到街上集合

站成排、站成列

(就像阅兵式一样)

我看见了

并不惊奇

我只惊奇于

她们体内的婴儿

都是头朝下

集体倒立着的

新一代人

与我们的方向

截然相反

看来他们

更与我们势不两立

决不苟同

但我并不恐慌

因为只要他们敢出来

这个世界

就能立即把他们

正过来



吕本怀读诗:因这首诗,读者自可见证到社会体制的力量,更可感受到习惯与文化的力量。


就内容而言,刘川不过呈现了一个客观存在,然而,很少人会想到这一点,并让“世界上所有的孕妇/都到街上集合/站成排、站成列/(就像阅兵式一样)”,这足以说明他对这个世界观察的独到与深刻。


本诗独到在于其想象的独特以及由此所引发的震撼。“她们体内的婴儿/都是头朝下”固然为事实,“集体倒立着的/新一代人/与我们的方向/截然相反/看来他们/更与我们势不两立/决不苟同”则为想象,其牵引在于婴儿“都是头朝下”,由此点燃“势不两立”“绝不苟同”的臆想与猜测,并引发婴儿出生之后将彻底颠覆于改造世界的隐忧或热望。


本诗深刻在于“但我并不恐慌/因为只要他们敢出来/这个世界/就能立即把他们/正过来”,刘川在这里依然仿佛只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坚信他表达出的绝不止此。婴儿只要敢出来就立即被正过来的背后显然为巨大的强制,这说明人生来便不自由,更说明体制与习惯对个体有巨大的禁锢与钳制作用。当然,也可由此体味到诗人面对现实时的清醒,“我看见了”肯定也曾伴随过他的狂喜,但这狂喜持续的时间恐怕还不到一秒!


就文本而言,诗人或许只在为读者呈现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高度一致的事实,然而由此所触发的历史观、现实感,以及对未来是否能够出现某种改变于进步的担忧与失落,足以让本诗突破文本自身,而引发读者对整体与个体、陈旧与新生之间关系尤其矛盾的思考。





刘川      


被屠宰工赶着

好多好多头

它们集体行走

默默前行

一语不发

仿佛一生下来就是沉默能干的搬运工

此行只是去送货

只是去

打开皮囊、皮口袋

倒出骨与肉


2016年


吕本怀读诗:诗的前半部分只是一般呈现,许多人都能想到,甚至还这样呈现过,然而等“搬运工”出现,这诗便有了新意,“此行只是去送货/只是去/打开皮囊、皮口袋/倒出骨与肉”更是只属于刘川的表达,读完你一定本能地拍案叫绝,然后又很懊悔,这样想也很平常呀,怎么我就从来没这样想呢?

“打开”与“倒出”,于牛而言绝对是被动,在他笔下却成了主动;于事实而言则意味着血腥,却被他高举轻放,但这种看似轻松里实则有难以言说的沉重。




亲人们


谷禾


四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只把母亲当亲人

三十年前,我九岁,把所有的饭当亲人

二十年前,我十九岁,只把青春当亲人

十年前,我的父母,妻子,儿子和女儿,是我的亲人

踩着四十岁的门槛,所有的敌人和亲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当我八十岁,睡在坟墓里

所有的人都视我为亲人,但你们已经找不见我——


……这一撮新土,这大地最潮湿的部分


2006


吕本怀读诗:由这首诗,不难感受之前“亲人”这个词的时空局限,在不同时间段,“亲人”于“我”内涵不同,随着年岁增大,亲人领域也越来越宽泛,这既符合人的认知规律,也符合人的情感规律。同时,读者还可能追问亲人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在诗人看来土地才是所有人的亲人,而每个人最终都将成为土地的一部分,因此,所有的人都应该相亲相爱。


就表达而言,诗人采取倒推方式,由最初的孕育到未来的“睡在”,虚实相间地呈现“亲人”在我心中的变换,并最终抵达“所有的敌人和亲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与“所有的人都视我为亲人”。“这一撮新土,这大地最潮湿的部分”,只因“我”得到过足够的爱,也因“我”给予所有人以足够的爱,才会让这一撮新土温润柔软。




鱼  


王法


咬钩的一瞬间就开始了搏斗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被人拉出水面

接着头重重的着了两记木棍

后来就是咔咔的刮鳞、开膛破肚

一张精美的餐台旁八张嘴巴为这条鱼举行了一场

隆重的热气腾腾的告别仪式

八个人都没留意餐盘里那个大鱼头的神情显得十分诡异


后来,后来就有八条人形的鱼摆动双鳍游出餐厅

游进人海各自去咬自己的钩



吕本怀读诗:就本诗而言,虽然第一段呈现得具体而精彩,其特质或诗眼却在第二段:“后来,后来就有八条人形的鱼摆动双鳍游出餐厅/游进人海各自去咬自己的钩。”明知咬钩的结局如此悲惨,却“八个人都没留意餐盘里那个大鱼头的神情显得十分诡异”,并“游进人海各自去咬自己的钩”,以至于让悲惨不得不循环往复,这究竟是人性的可悲,还是命运的可叹?


就表达而言,第一段呈现为现实主义或者自然主义的,第二段则有现代主义乃至后现代的荒诞,明明八位聚餐者饱餐而归,在诗人眼里却成了“八条人形的鱼摆动双鳍游出餐厅”,这其中分明有魔幻色彩,而“游进人海各自去咬自己的钩”则对人性之愚昧与贪婪针砭得十分透彻。




人类史


南人


人类进化

从挺起胸直立行走开始


人类文明

从遮羞的几片树叶开始


人类历史

不过是

一些人扯下另一些人遮羞的树叶

一些人将另一些人重新打趴在地



吕本怀读诗:”人类史”,这该是多大的题目!完全可以写成大部头,但在南人笔下,只不过是一首八行短诗。


你别小看这八行,既有表象,更有本质;既有历史,更有现实。


“人类进化/从挺起胸直立行走开始”与“人类文明/从遮羞的几片树叶开始”呈现的虽只是表象,却很具有标志性和说服力,涉及到人类进化的两个关键时点,这种摘取绝不是碎片的、随机的、随意的,而是具有很强的通识性、认知度和隐蔽性,如提前选准的两个“爆破点”,诱导读者追问其中的秘密和后续“结果”。


耐人寻味、令人拍案的是,全诗最后两句,诗人只用两个动词便彻底实现了“翻盘”——“扯下”与“打趴”,于第一、二段正常的人类社会发展进程而言完全是颠覆与倒退——“一些人扯下另一些人遮羞的树叶”显然是对文明的玷污,“一些人将另一些人重新打趴在地”则为对尊严的蹂躏。是啊,自古及今,多少战争,多少内斗,这种“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扯下”与“打趴”又何曾真正停止过呢?


总体而言,诗的前两段是对事实的呈现,诗意则在末段集中呈现。值得称道的是,诗中对人类社会本质的揭示,不仅高度凝练、十分准确,并且极具细节感与镜头感,真正做到了直观、形象、生动!全诗由表及时,层层紧逼,如一枚穿甲弹,直钻建筑物及人性核心,然后爆炸并释放出加倍的威力,把本质上自私与虚伪的人类社会进步和人类文明炸得血肉横飞!(吕本怀)





故乡


孙大梅


我不说:

月亮渐圆的晩上

故乡就近了

也不说:

紫地丁开遍的春天

就是故乡……

每个人的一生

都有两个故乡

一个在梦里,

一个在路上。



吕本怀读诗:这首诗有对故乡观念的打破。“我不说:渐圆的晩上/故乡就近了”,这句便在某种意义上突破了以李白、苏轼为代表的中国古诗词里月圆对乡愁的指引,或许在孙大梅看来,月圆在当下并不能拉近自己与故乡的距离。“也不说:/紫地丁开遍的春天/就是故乡……”则针对春天与乡愁的关联,在她看来,并非春天让人有返乡的感觉,也许因这紫地花丁的盛开,人们对故乡的思念才更加热切,反而觉得自己与故乡越来越远。


诗的后半部分更有对“故乡”的突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两个故乡/一个在梦里,/一个在路上。”一般而言,人们都认为自己只有一个故乡,而在诗人看来故乡却有两个:在梦里的那个,应该是人们在物质上的故乡;而在路上的那个,显然是人们对理想与精神的追求。


写诗,最忌讳人云亦云,写诗,最可贵在于道人之所未道。即使“人有两个故乡”的原创未必属于孙大梅,但她对此的诗性演绎与表达,也让我觉得足够新鲜。


 


离别辞


刘年


白岩寺空着两亩水,你若去了,请种上藕


我会经常来

有时看你,有时看莲


我不带琴来,雨水那么多;我不带伞来,莲叶那么大



吕本怀读诗:我很喜欢这首诗的空灵之美,以至于一读之下难以忘怀。诗中之“你”究竟为谁?朋友抑或情人,既然“我会经常来”,“你”“我”之间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当然,也不仿将其视为白岩寺本身。    


为什么“我会经常来”,主要应在于“白岩寺空着两亩水”,只有这“空着”,才有后面之“若”,随之而来才可能“种藕”“看你”“看莲”,才可以“我不带琴来,雨水那么多;我不带伞来,莲叶那么大”。       


道家有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依我看,这道主要应为空,只有存在一定的空,才可能去不断填充,而这不断填充的过程便是所谓生。        


白岩寺的空并不大,不过两亩,却依然可以生出那么多,不仅有物质层面的莲藕,更有“你”“我”精神层面的愉悦。




我所有的金银细软,已抵押给春天


高宏标


我喜欢泛滥的绿色

像这雨水,不断地抚摸肌肤

石头上的苔藓,是一件宽松的披风

嫩嫩的树芽,还在往前奔跑

我所有的金银细软,已抵押给了春天


都不会安静,万物已动了胎气

一个哈欠,犹如一场暴雨

手中的那串铃铛,等待一阵风

擦亮他的声音

我低头沉思,尽量接近雕刻的模样


想用语言,说出大地的秘密

想用一只鸟,试探天空的高度

你看河流的伤口,几千年来都无法缝补

你看岸边的那朵花,安静地睡在那儿

等沉默的春天擦肩而过



吕本怀读诗:春天是个老话题,写春天的诗岂止成千上万?要让人觉得有点新意不容易,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更难。但读完这首诗,我还是在以下几个方面有些感觉。


一,诗所呈现出的动感。“像这雨水,不断地抚摸肌肤/石头上的苔藓,是一件宽松的披风/嫩嫩的树芽,还在往前奔跑”,这其中之动,有的猛烈,有的温婉,有的为现实里的动,有的则是想象里的动,这种动感在第二段也有所体现,并且两段里的动相得益彰,第一段给人的感觉是已经真的在动,第二段则让人觉得春天还只在蓄势待发。


二,诗中比喻让我印象深刻。无论“石头上的苔藓,是一件宽松的披风”,或“都不会安静,万物已动了胎气/一个哈欠,犹如一场暴雨”,都如此生动贴切,也许“苔藓”与“披风”间多的还是形似,“万物已动了胎气/一个哈欠,犹如一场暴雨”则在某种意义上凸显出了早春特有的神韵,更让其勃勃生机有箭在弦上之感。


三,诗人写春,给人的感觉压抑多于惊喜。虽然“我所有的金银细软,已抵押给了春天”,但“你看河流的伤口,几千年来都无法缝补/你看岸边的那朵花,安静地睡在那儿/等沉默的春天擦肩而过”,透过这样一种关联,让我感到本诗并非只单纯在写春天,它更有可能体现出一份爱而难得之感,而在这爱而难得的背后,说不定还会站着一个让你看不见的人,并雪藏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情感。




夕照寺


鲁橹


寺在左安门内板桥,地址至为幽僻,寺旁有居民三五家。每当日光西转,炊烟高升时,被晚日映着丹色,缕缕不绝,与庙墙相映,至为美观。

——《旧京寺坛考据》


夕照。寺。

天上人间的两个物件。

一个是太阳的迟暮。

一个是经卷的灰尘。

相濡以沫。从出生到继续生。

只是这样一直照耀着。

只是你有时能见。

有时不能。


夕照。寺。

天上人间的两件神器。

一个是大光明的最后发言。

一个是大思想的经典总结。

彼此挂念。从出生到继续生。

只是这样一直吟诵着。

只是你有时能听见。

有时不能。


夕照。寺。

夕照寺。


见证并享受这一切。



吕本怀读诗:据说一个人要成为知名诗人,一定得有代表作,且不能少于三首,还必须让人耳熟能详,能在最短时间之内在诗与诗人间建立起链接。什么的诗才算得代表作呢?在我看来,首先得有“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境界,其次这样的诗往往无法被翻唱与复制,别人即使再怎么写也出不了那样的原汁原味。


鲁橹无疑是有代表作的诗人,比如《夕照寺》。她曾告诉过我,此诗发出来后,有过很多的评论文章,一致都觉得此诗应该是我的一首代表作了,但并不是我特别钟情的作品。记得我是否定了全诗,然后在第二天不到五分钟时间再度创作,才有了这首,它因费了我的心事,而被排除在我喜爱之外。 


鲁橹的这番话至少说明两点:首先,代表作肯定离不开灵感,她的再度创作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充分地说明这一点;此外,代表作应该属于难度写作且需反复琢磨,她一直的不满意与最终推到重来能够证明这一点。


《夕照寺》在很久以前就看过了,看过了只觉得好,但究竟好在哪里我却说不出,也许我虽看过几次却并没有真正看懂,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真正的好诗是很难说得出具体是好在哪里的。幸好有个小序,让我初步知道了这是一家怎样的寺,又处于怎样的幽僻之地,还有着怎样的夕照美景,但我以为,诗人着重并非要表达夕照寺表面的这种幽静与绚烂,她更着重夕照寺内在的沧桑、变换以及这种沧桑与变化里所隐藏的意蕴之美。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融合圆满为较高境界,《夕照寺》便让读者看到了一个从无交融、不圆满到最终融合并因此而圆满的例子。我不知那次诗人在夕照寺呆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她除了夕照还看到、听到一些什么,也不知这是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夕照寺,我所能知道的只是,因为这次夕照寺之行,夕照寺成为了她心目中的一处圣地,让她的灵魂得到了足够的净化与皈依。

诗中一些句式读起来颇具新意,比如“从出生到继续生。只是这样一直照耀着。只是你有时能见。有时不能。”“从出生到继续生”尤为崭新的表述;此外,标点符号使用也具很强的表现力,比如最后一段,两句文字完全相同,但由于句号在使用上的区别,便带给我许许多多微妙而震撼的思考和启示。




雀鸟或一棵树


郑德宏


看不见雀鸟,只听见啁啁唧唧的叫声

在树叶和光线中抖落。

我喜欢这些小型发动机的声音,

它让一棵树看起来像一家工厂。


我通常会在树下停留几分钟或十几分钟。

我不去看它们。

人的眼神不宜看它们。

当你的眼神与一只雀鸟的眼神相遇,

它们会集体停止劳动。


我为我的蓄意冒犯感到愧疚。

当我离开的时候,

一粒鸟粪击中我的头顶。



吕本怀读诗:一首诗要立得住,要被人记得久,必须得有表达上的陌生。比如这首诗里的“我喜欢这些小型发动机的声音,/它让一棵树看起来像一家工厂”。“鸟鸣”与“小型发动机”链接在一起,“树”与“工厂”链接在一起,如此高超的想象,顿时让人觉得诗意满满。此外,“人的眼神不宜看它们。/当你的眼神与一只雀鸟的眼神相遇,/它们会集体停止劳动”也具独特的意味。“劳动”本是个大词,甚至是人才特有的活动,诗人却将其用到鸟的身上,而且还是“集体地停止劳动”,一下子便让静寂变得更为静寂。




是的,黑夜


毕志


是的,黑夜。这满世界黑得无边无际

这将是我一生用不尽的墨汁

把头磨秃,发磨尽


是的,黑夜。我需要多少白纸

才能把所有的黑涂完

或者,需要多少响晴的白天

才能把黑稀释到无

是的,黑夜。痛苦已发黄、卷边

各色悲凉用美好包裹

空气、水和时空正在流亡

一些人,从黑中抽出春的颜色

告诉我那是全部


是的,黑夜。我只能期待阳光

今晚早些睡,明天必须早起

把角落剩余的黑收拢、晾干、压成墨块

做成一块纪念碑或墓碑

上面写着:故乡



吕本怀读诗:正好这两天网络上满满都是新晃一中杀人案。一个中学校长,居然可以把建设工程直接发包给自己的外甥,全然不需要任何回避;一个总承包额80万的工程,还没全部完成,居然已给付工程款140万;在负责工程质量监督的后勤工作人员不肯签字并向上举报的情况之下,居然就被活埋在一县最高学府的跑道之下;家属16年来持续不断的报案、催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一直没有任何公检法机构肯认真介入?一个中学校长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程度,这也就难怪诗人开门见山便感叹这世界、这社会之黑简直到了无以复加。


面对社会整体上的黑暗,作为个体实在难以改变,你的有些行为最终只会成为无谓的牺牲,比如本案里的邓世平老师就为自己的不合作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并且,当他站在公众立场、维护公众利益之时与之后,根本就得不到周边人的关注与支持,在他沉冤16年的时间里,唯有亲人在为他奔走呼号,其他同事、学生(他们才是邓世平老师不肯签字与向上级举报的真正受益者)却基本上无人援手!


不仅身边草民如此,便是当年《今天》被迫停刊之时,该刊同仁曾向两百多名社会知名人士求救呼吁,却没得到哪怕一点点回应,这足以说明这个时代当你遇到任何危险,很难指望有谁来帮助你。当然,之前在别人遇到危险之时,你可能也只顾自己岁月静好。在当下,人们越来越成为一个个的孤岛,即使一小片黑暗也足以将任何一个个体掩埋。


“我需要多少白纸/才能把所有的黑涂完/或者,需要多少响晴的白天/才能把黑稀释到无”“我只能期待阳光/今晚早些睡,明天必须早起/把角落剩余的黑收拢、晾干、压成墨块/做成一块纪念碑或墓碑/上面写着:故乡”,因深以为然,我将毕志兄的诗句照录于此,但如今又有多少人还能够在故乡拥有这样一方墓碑?




惊人相似的一幕


李不嫁


若非亲眼所见,我不敢相信

养狗场的一幕

起先,当屠夫走近

刀子藏在袖口,手上扬着骨头

一只狗觉察到危险而吠叫

但其他的狗淌着口水

反而赶跑了它

最后,再没有谁替它们呐喊了

安安静静的养狗场,杀戮在公开地进行

那个广西人露出职业的疲倦

杀狗无数,从未遭遇到过真正的反抗——


我有一个哥哥,他为众人抱薪,冻毙于风雪

我有一个姐姐,她为自由开路,困顿于荆棘



吕本怀读诗:敬请注意诗题里的“惊人类似”。


诗共两段,第一段详写杀狗的过程,第二段略写“我”之哥哥姐姐“冻毙于风雪”与“困顿于荆棘”。由这“惊人类似”不难推测,在哥哥姐姐被害的过程中,周边的人们是否也像那些狗一样麻木?是否也曾出现“一只狗觉察到危险而吠叫/但其他的狗淌着口水/反而赶跑了它/最后,再没有谁替它们呐喊了/安安静静的养狗场,杀戮在公开地进行”的情境?


仔细研究过历史与现实的朋友不难发现,在很多时候人与狗之间其实很难划开界限;在某些情况之下,人甚至会往往比狗表现得更自私,更恶毒,也更麻木。





芦苇荡剪影


叶菊如


一卷经书,漫不经心地铺陈到天际

风托住荻草正在白头的美

落日黄昏,夕光

怎么也擦不掉一滴古老的

墨——倒扣在湿地中的小木船


水面上,无数白鹤意犹未尽

飞起又落下。这个时节

最擅长抒情的

就是候鸟了——当一行雁影向南而来

我,赦免了内心的石头



吕本怀读诗:首先,这首诗有水墨画的效果,读完之后,你的心中很可能即刻有了一副美丽的“芦苇荡剪影”。在这剪影里,既有“一卷经书,漫不经心地铺陈到天际/风托住荻草正在白头的美”的全景展示,也有“落日黄昏,夕光”的雄浑背景,另外,水中有“倒扣在湿地中的小木船”,空中有“无数白鹤意犹未尽/飞起又落下”,这两个情境可让人感受到特写镜头般的魅力,而就构图而言,则不但有点有面、有上有下,而且还做到了动静结合。

其次,诗中的两个比喻也让我印象十分深刻,作为岳阳人,面对她将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比喻成“漫不经心地铺陈到天际”的“一卷天书”,忍不住就要拍案叫绝,二者不仅形似,更有神似,无论颜色或神韵都十分相符。至于将“倒扣在湿地中的小木船”比喻为“夕光/怎么也擦不掉一滴古老的/墨”,更是生动贴切,既有对光影变化的诠释,更有对水船之间不离不弃的凸显。

此外,作者并非只在被动地写景,而能主动地进行心理切入,时令已是仲秋,“荻草正在白头的美”与“当一行雁影向南而来”均足以证明,而秋在古典诗词里多表达出萧瑟与飘零的情绪,而在本诗中,她面对这幅“芦苇荡剪影”,虽不曾流露出刘禹锡《秋词》的豪迈,却也有了几分苏轼《水调歌头》的洒脱,而这洒脱集中体现于“当一行雁影向南而来/我,赦免了内心的石头”。我看来,这“赦免了”分明已不仅是放下,更属于自我拯救,或许就在那雁影闪过的瞬间,诗人才真正懂得了芦苇荡这本经书的沧桑与旷逸。




水牛


康雪


它吃草的样子,真是温柔。

它的尾巴

甩在圆圆的肚子上,也是温柔


它突然侧过头看我,犄角像两枚熄灭的

月亮,但它的眼睛

黑漆漆的,又像蓄满了水。


我们短暂的对视,再低头时

它脖子上的铃铛发出

轻微的响声—


我们就这样交换了喜悦,我们将

在同一个秋天成为母亲。



吕本怀读诗:读到最后一句,我的心也与诗人一样变得柔软起来:“我们就这样交换了喜悦,我们将/在同一个秋天成为母亲”。虽然“我”与水牛属不同的物种,在母性上却未必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正是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两个不同种族的生命才一下子成了同类项。


站在这样一个基点,回头再去细读,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第一段里连用了两个“温柔”,才明白为什么她看水牛的时候,会觉得其“犄角像两枚熄灭的/月亮,但它的眼睛/黑漆漆的,又像蓄满了水”,才明白为什么两个不同种族的生命之间居然会有短暂的对视,更有彼此那一低头的温柔。


在貌似完全不同的事物当中,找到其事理本质的趋同乃至重合,从而完成诗歌主旨的构建,并形成其特有的张力,应是这首诗最终将我打动的主要原因。





拉萨


他朝牛槽里放草

他对牛说没麸子了,只有草

牛说好的

牛吃完草,他对牛说

咱们去犁地

牛说好的

犁完地,他对牛说

我要把你卖到集市的锅上

牛说好的

在集市的那家锅上

锅老板对他说没那么多钱

要不你再便宜二百块

牛对锅老板说

如果真没有那二百块

那你现在把我杀了

把我的杂碎

让他拿走 



吕本怀读诗:诗中的牛对人是一步步忍让,而人对牛则往往得寸进尺,即使如此牛也毫无怨言,并处处为人着想。当我读到“牛对锅老板说/如果真没有那二百块.那你现在把我杀了/把我的杂碎/让他拿走 ”,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终只能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好诗其实无需多说,更不要点破,但假如读者将这首诗读完,却还以为真就在写牛,那岂不枉费了作者满腔心血?在我看来,这诗里的牛分明就是吾土吾民,亘古以来一直这样忍让着,忍耐着,谦卑着,尽其所有来奉献社会与国家,最终却难以得到哪怕最起码的尊重,草民一词即使今天也还十分贴切,在某些人眼里,甚至老百姓比一根草还不如。


诗人虽然借助了荒诞表达,给我的印象却十分真切,情境对话更是如在目前;诗人力图让这首诗进入寓言之境,却依然让我感到有着强烈的现实针对与使命担当:他借助这牛为民立身、为民代言,既然牛对人已经忠诚奉献到了这等地步,人对牛是不是也可以略好一点?


当然,我们也可将诗的主旨降低一点,当子女对亲人尤其父母有所求时,他们总是会尽一切可能满足子女,并从最大限度上未子女着想,但作为子女,在当下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不就是诗里的那个人呢?




束手无策


张二棍


你肯定理解什么叫束手无策

但是你,可能不会理解

一个束手无策的人

你也不会理解他

茫然,无助的样子

他蹲在街角

一遍遍揉着头发,和脸

像揉着一张无辜的报纸

是的,没有办法

女儿逃学,练习抽烟

他没有一点办法

母亲病了多久,也躺了多久

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卖水果,刚收了假钱,

又得交罚款

他只有呆呆地,蹲在那里

没有一点办法

他攥着那张钞票,揉着,撕着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一点点办法



吕本怀读诗:“你肯定理解什么叫束手无策/但是你,可能不会理解/一个束手无策的人/你也不会理解他/茫然,无助的样子”,张二棍开门见山地演绎诗题,读者则可能因“束手无策”与“束手无策的人”的落差,而感受到诗在表达上的张力。


重点应在于呈现这个“束手无策的人”,这样的人或许身边并不缺乏,只是我们不曾像作者一样去观察;这样的人甚至有时候就是我们自己,或我们将来必须面对的某一刻;我这样以为并非危言耸听,你看,“女儿逃学,练习抽烟/他没有一点办法/母亲病了多久,也躺了多久/他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卖水果,刚收了假钱,又得交罚款”,这其中种种,作为底层与草根都极有可能要遭遇,正是这个人的普遍性以及诗中事件的日常性,决定了这“束手无策”离我们每一个人并不遥远。


诗中对这个人的“束手无策”展示得非常到位:“他蹲在街角/一遍遍揉着头发,和脸/像揉着一张无辜的报纸/是的,没有办法”“他只有呆呆地,蹲在那里/没有一点办法/他攥着那张钞票,揉着,撕着/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一点点办法”。因这样的诗句,想象当时的情境,你是否对“束手无策”这个词语有了相当感性的认识?




列车在夜色中行驶


林荣


许多灯盏渐渐地近了

又瞬间消失

从一个异乡到另一个异乡,她隔着模糊的车窗

努力找寻前朝的自己:

木梳,铜镜,安静的青花瓷

紫薇花开的院落内

一个凭窗读书的女子将思绪放逐,又收回

光阴流逝,青花瓷在动乱中破碎

心爱的木梳也被折断,遭焚

有人掠走了铜镜,不知它流落到怎样的境地

她越来越怀旧

与高楼和媚惑的香水保持着距离


昨夜,她又一次返回前朝,却没有寻见

那个独步在紫薇花院落的自己


2011 年7月



吕本怀读诗:这首诗是一个当代女子的怀旧词。怀旧早已不新鲜,“在夜色中行驶”的“列车”上怀旧,却让怀旧多了穿越与动感。在诗人笔下,怀旧不止于情绪,而是营造出一种情境,让我历历在目,不得不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假如一味地在怀旧里美好,这会让人觉得甜腻、虚假。好在诗人始终保持了似睡非睡的状态,有沉迷,有伤感以及伤感中的警醒。

“木梳,铜镜,安静的青花瓷”,这些代表着前朝美好的事物,处境均有几分悲戚:“青花瓷在动乱中破碎/心爱的木梳也被折断,遭焚/有人掠走了铜镜,不知它流落到怎样的境地”,诗人借此暗示前朝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并非真正的前朝。

即使明知前朝回不去,她却“越来越怀旧”,这种矛盾所产生的张力,让她“与高楼和媚惑的香水保持着距离”,由此而彰显出她怀旧的本心:她只是想保住一份原始与朴素。

“昨夜,她又一次返回前朝/却没有寻见/那个独步在紫薇花院落的自己”,如此结局应在意料之内,却并非情理之中。悄悄地跟在她身后的我,多么希望她梦想成真,找到曾经的木梳、铜镜和青花瓷,找到“那个独步在紫薇花院落的自己”。




攀登在悬崖上的红藤


李海英


风抑或鸟儿无意失落的一颗种子

将你抛在这悬崖峭壁

便注定你攀登不已的命运


泥土无缘

水无立锥之地也伤心地溜走

冷酷的岩石铁青着面孔

决不留给你一丝幸运


立着的绝壁是你唯一的路

面目狰狞锻打你出发的勇气

你只有攀援而上


上 攀援而上

每一个生命细胞饱蘸痛苦浸润的激情

向着那梦的高度

迎难而上


谁说你没有骨气

我听见你坚强的脚步咯咯作响

将灰暗的悬崖打磨得生气勃勃


无人喝彩

鲜花开在风景宜人的别处

你遥望蓝天白云的样子

始终如一


从青青的嫩嫩的春天

到红红的瘦瘦的秋季

你血染的生命之旅

是悬崖上唯一的风采



吕本怀读诗:因读李海英的诗,我感觉抒情诗未死,并且不管在多么遥远的将来,抒情诗也终将还有它的一席之地。说实在的,读抒情诗我多数时候会反胃,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目前有太多的抒情诗属于假大空,没有真正的时代,也没有真正的自己,没有让人感动与共鸣的细节,更没有独特的感悟与表达,千人一面怎么可能成为好诗?但李海英不同,比如在这首诗里,首先,她与“攀登在悬崖上的红藤”有足够精神上的共鸣,以我对她人生经历的粗浅了解,她自己便是这样一株红藤,即使攀登在悬崖之上,即使长时期处在无人喝彩的处境里,也依然“坚强的脚步咯咯作响”,并最终攀登到了事业的顶峰,今年她的戏剧创作获得全国一等奖便是见证。其次,她在表达上将“攀登在悬崖上的红藤”与自身高度地合二为一,她一方面在演绎红藤,另一方面也在呈现自己,正如舒婷《致橡树》,因她本身就是那样一株木棉,她才能让自己以木棉的形象与橡树般的爱人站在一起,这种物格与人格的高度统一,让本诗显得真切也显得热烈。再次,她的抒情能以细节作为支撑,所有情感抒发都建立在细节表达的基础之上,这样便不会让人觉得空洞无物,而是始终眼前都有那么一株悬崖上的红藤正在奋力樊登,同时,这株红藤被她凸显得最鲜明的不是其外表的形状,而是其内在的风骨!




高铁上


班琳丽


我不能确定,这异乡土地上的村庄

不是我的村庄。天光如一面镜子,照亮了

入冬的尘世。水边,一晃而过的

老人放养着冬天与羊群,放养着麦地,

和水汪汪的稻茬田。

黄牛在低头饮水。这一切

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就像此刻

与我同车的人,我叫不出。

一个光鲜的女人哭着。高速叙述着

她失败的婚姻。我叫不出。

多么相似。像我与我的故乡和亲人,

在异地巧遇,又即刻分别。你看

那麦地里的坟头,新坟挨着旧坟,也多么相似。



吕本怀读诗:读这首诗,我不禁想起纽约诗派的斯凯勒,其诗歌主要为两大题材,一是自然,二是生活;读他的诗,往往能够在获得心灵宁静的同时,也常常能体会到内心深处的孤独寂寞与痛苦过后的真实快乐。而班琳丽的《高铁上》,则是自然与生活的综合体,由诗人的叙述,我感受到了时间的匀速流动,感受到了原野的宁静唯美,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与现实的冷峻。


诗人作为叙述者,仿佛参与到了自然与人群之中,其实却保持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距离;而因这个距离的存在,她才拥有了更真实也更辽阔的视野。“水边,一晃而过的/老人放养着冬天与羊群,放养着麦地,/和水汪汪的稻茬田。”你注意到这“放养”了吗?在这一瞬间,老人是否拥有了上帝般的神圣?那个女人的叙述,则让她引发共鸣:“像我与我的故乡和亲人,/在异地巧遇,又即刻分别。你看/那麦地里的坟头,新坟挨着旧坟,也多么相似。”读着这样的诗句,你的心底是否也会苍凉无比?


这首诗里,诗人一方面展示出高铁车窗之外原野的美丽动人,另一方面则又呈现人生现实里的苍凉悲催,二者对比鲜明却相互融为一体,同时,叙述极其平实,但这种平实的叙述其实更能拨动读者的心弦。




长江故道


朱开见


1


我知道

你不是九曲回肠的荆江身上

切掉的

一截盲肠


你是母亲荆江身上掉下的

一块肉


荆江天天呼唤你

为你一一

夜夜抽泣



2


你啊,是一条鞭子

抽我吧

我总是用无穷的乡愁

招惹你


真想让你痛痛快快

抽一回

让我彻彻底底

忘却故乡


但你举着的鞭子

为什么,为什么

迟迟不肯落下



3


为在你怀里撒娇

小时侯,我挨过不少老爸的竹条

记得挨得最惨的一次

我跑啊跑啊

直接扑进了你的怀抱

狗凶的父亲蹲在堤上

抱着头,哇哇地哭

是你把我从肚子里吐出来

让我枕着你温柔如怀的浪

摇晃,逐波

江风给我送来老爸破啼的笑声

老爸喊:老子不要你这个龟儿子了

在你的怀里

我向老爸做了无数个鬼脸



吕本怀读诗:这长江故道,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荆江分洪的产物,那段从此被搁置的长江,的确有些像一根盲肠。但诗人不这样看,他以为那是“母亲荆江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故道一直是荆江九曲回肠的一部分,它被迫脱离之后,“荆江天天呼唤你/为你一一夜夜抽泣“,自在情理之中。


第一段写江与江之间的不忍割舍,第二段则是人与江的难以分离。诗人难以承受乡愁的折磨,“真想让你痛痛快快/抽一回/让我彻彻底底/忘却故乡”,耐人寻味的是,痛痛快快抽一回之后,故乡真能够彻彻底底被忘却吗?同时,这鞭子应非寻常意义上的鞭子,而之所以不是,是因“你举着的鞭子/为什么,为什么/迟迟不肯落下”,故道的慈祥与宽厚因此得以充分展示,诗人对它的思念也因此更符合情理。


如果说第二段里的“我”可以是长江故道边的许多人,那么第三段里的“我”则应专指诗人自己,这已是独特的这一个,其中所呈现的是诗人独特的体验。那次挨最惨的打,长江故道庇护了我, “是你把我从肚子里吐出来/让我枕着你温柔如怀的浪”;也是长江故道让老爸变怒为哭,又转哭为笑,最终“老爸喊:老子不要你这个龟儿子了/在你的怀里/我向老爸做了无数个鬼脸”,只因长江故道的存在,父子俩才终于达成和解,如此细节与场景非亲身经历者很难构建。




麦子


宋北丽


我相信,河西的风

能把芦苇吹绿

麦子吹黄

那黄,与青葱的一切

格格不入

童年,就坐在某根麦芒上

和无依无靠的往事

孤独而疼痛

天,高远得惊心动魄

鸟走这里出发

坚定的麦子

宿命地走向成熟

就是老了,还是不肯低头



吕本怀读诗:宋北丽是个注重细节的诗人,“坚定的麦子/宿命地走向成熟/就是老了,还是不肯低头”,寥寥数语便抓住了麦子的特征,提炼出了麦子特有的禀性。假如不认真观察,像写水稻一样写麦子,或像写麦子一样写水稻,那就显得不真实,甚至予人以笑柄。


依然离不开她的河西,以至于连河西的风也那么神奇,“能把芦苇吹绿/麦子吹黄”“那黄,与青葱的一切/格格不入”,正是这格格不入显露出洞庭湖畔麦子的特有神韵。眼前大片成熟的麦子无疑会引起共鸣、刺激记忆,于是诗人仿佛回到了童年。童年本是个抽象名词,诗人却让它“坐在某根麦芒上”,并顺便让“无依无靠的往事/孤独而疼痛”。“天,高远得惊心动魄/鸟走这里出发”,这是诗人童年记忆的回放,或是此刻那些麦子的背景?应该说都可以,正是这背景一下子拉远了镜头,从而让金黄的麦浪显得格外辽阔,格外悠远。


整体来看,诗人笔下的麦子很有气势, 麦田的辽远广阔得以具体呈现,麦子的筋骨精神得以充分凸显,河西的麦子也因此而别具一格。




无名寺


呆瓜


世间嘈杂

适合做一个涉世未深的和尚

他这样说

毕业后找不到工作

去山间收拾干净父亲舍弃的草屋

种下树和粮食

午时,他会趁着日光明亮读书

读累了

就去敲几下那个破锣

让一群妖精

从他的谷子地里

忽拉一声飞走



吕本怀读诗:寺之所以无名,在于它只是“父亲舍弃的草屋”;寺之所以无名,在于只有一个“涉世未深的和尚”;寺之所以无名,还在于这个和尚与众不同,他既不敲木鱼,也不念经,更不布施,而是“种下树和粮食”,日常功课则不过“午时,他会趁着日光明亮读书”,更出格或更有趣的是“读累了/就去敲几下那个破锣/让一群妖精/从他的谷子地里/忽拉一声飞走”。


由庸常眼光来看,这哪是什么寺庙?这哪是什么和尚?尤其这和尚与妖精简直是一种共生,我深信那些妖精根本不可能被破锣吓走,甚至,这个“涉世未深”的和尚也很可能舍不得她们走的。倘若她们真的走了,在他“读累了”的时候,还有谁能够给带来他敲锣的冲动与快感?而在平时,即使只有一群妖精陪伴,也肯定比空无一人要好些。


但这无名寺将来就未必无名,诗中之“他”在佛界可谓独立特行,长久坚持极有可能自成一家,至少也比亦步亦趋者强。“他”不仅有知难而退的睿智,而且有自给自足的尊严,此外,还有读书、敲锣的情趣。依我看,他所读之书未必就是佛经,也肯定不是什么成功学,他不过在品无为里的悠闲与有趣,而悠闲与有趣,何尝又不是人生里的大成功,何尝又不为佛家所追求?


就意境而言,即使这并非诗人目前真实的生活状态,也有他的梦想在其中,甚至我还可以说,这个“他”极有可能便是诗人正在追求着的自我。 




劳动和劳动力


蒋娜


生活越来越好

刘大宝觉得家里的女人又配不上他了

于是他给自己又换了一个

顺便,他也给七十七岁的爹找来了第六个贴身保姆

每一个保姆都同吃同住同睡

这是有偿劳动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

听大人说的一些事

说堤上有个四婶子的男人总生病

队上有个单身汉就跟她相好了

田里土里的劳动他都做了


那些劳动的场景可能会是这样:

她一节节挽起裤腿露出雪白的皮肉

或者,他突然抱住她汗水淋漓的身体


我相信田野里沟渠旁那些为人不齿的野合

不仅仅只是为了换取劳动力:

在血色的黄昏里嬉笑着起身

挑着一担谷子一前一后地回去


难怪那个时候

我们那里的女人

都把丈夫叫做“劳动”



吕本怀读诗:这首诗除了故事,还有时代,是两个不同时代因“有偿劳动”的契合。相比较而言我更欣赏“小时候听大人说的一些事”,那位男人总是生病的四婶子与队上那位单身汉之间,除了“有偿劳动”多少还有些爱,“我相信田野里沟渠旁那些为人不齿的野合/不仅仅只是为了换取劳动力:在血色的黄昏里嬉笑着起身/挑着一担谷子一前一后地回去”,其嬉笑里快乐很可能占有相比的比重,而反过来,刘家父子俩的行为以及与他们相关的女人,恐怕除了最原始的欲望,便只有金钱在其中发酵,散发出的是腐败与龌龊的气息。


相比之前那几首,这诗的故事讲得比较透,没留下多少想象的余地,也没什么神秘的气息,属典型的凡夫俗子所为。值得注意的是,在讲完两个故事之后,诗人对此进行了调侃,正是这调侃让故事有了鲜明的地域特色,同时这调侃也加深了读者对这两个故事的印象,并因此而将这两个故事穿成一串!


对于此诗我有个建议,是否可将诗题改为“劳动”,劳动力混在其间,似乎有些画蛇添足。




轮  回


田字格


枯荷满池是大雄宝殿

从死亡往回走

用旧的污泥经得起轮回般的花期


芦苇残梗是怒目金刚

离秋天最近的飘絮

轻轻穿过暮色

归者衣衫泛白


在春天,万物被重新照料

残花败叶原谅了涂改

在春天,每颗星都是前朝青瓷

被老槐树挂起,又放下



吕本怀读诗:“枯荷满池是大雄宝殿”,这说法很是新鲜;虽禅宗之前也有过类似表述,比如屎撅子就是佛,但那都比较一般化,更没有什么美感。


大雄宝殿在佛家眼里最为庄严,田字格却让其与“枯荷满池”高度同一(是),此乃本诗独特之所在。这样说是否可以?依我看是可以的,即使二者在形态上差异极大,但于精神层面(“从死亡往回走/用旧的污泥经得起轮回般的花期”)它们却十分一致。这应是诗人眼中的第一重轮回,主要体现于空间维度,当然,这种空间上的轮回也以时间上的轮回作为基础。


“芦苇残梗是怒目金刚”于我而言较好理解,因我经常路过洞庭湖大桥,自深秋到来年初春,那些芦苇残梗在瑟瑟寒风里摇摇摆摆真让人觉得颇有几分怒目金刚之感。而那“离秋天最近的飘絮/轻轻穿过暮色/归者衣衫泛白”的画面,我更是多次走入其间。这应为田字格眼中的第二重轮回,其主要体现于时间维度,当然,这种时间维度里照样拥有着空间的辽阔。


诗的前两段呈现出的主要为冷色调,即使有“大雄宝殿”与“怒目金刚”这样的喻体存在,萧瑟与寂寥依然为其主色调,幸好在第三段里春天终于出场,从白天到晚上、从大地到星空,一下子让轮回显得生机勃勃,同时也让轮回有了足够的动力源,更是一下子让全诗有了被瞬间点燃的感觉!




向日葵


典裘沽酒


我的一生

都在把光明追求

可我一成熟

就要扭断我的头



吕本怀读诗:显然,诗中的向日葵是向日葵,而又不仅是向日葵。说它是向日葵,是因其符合向日葵生长与收获的实际;说它不仅是向日葵,则因诗中之“我”,完全可以作为一代又一代国人的代表:“我的一生/都在把光明追求”,这无疑是一种执着与崇高,“可我一成熟/就要扭断我的头”却无疑是一种无奈与悲伤!      


自古及今,向日葵诗不少,却很少有这首诗所体现出的凝练与深刻,这样一首在字数上几乎接近于五绝的短诗,所表达出的愤懑,所揭示出的真相,具有某些人洋洋万言所不及的当量!




再也不编花篮了


查文瑾


早就厌烦了

那些编花篮编背篓编筐筐

编七七八八的活计

她想让那些草

那些藤条或柳枝

就那么疯长着

哪怕被时间遗弃

也是舒展的

哪怕被野火烧尽

也不会留下

委曲求全的灰烬


2018.5.4



吕本怀读诗:因这首诗,读者不难感受诗人对禁锢的厌弃与对自由的向往,她为这厌弃与向往找到了一个极佳的载体,那便是“编花篮”,其聪明之处在于并不说之前是如何如何编的,又有怎样的害处,而是开门见山:“早就厌烦了/那些编花篮编背篓编筐筐/编七七八八的活计。”


为什么“早就厌烦了”?她呈现的道理简洁而直观:“她想让那些草/那些藤条或柳枝/就那么疯长着/哪怕被时间遗弃/也是舒展的/哪怕被野火烧尽/也不会留下/委曲求全的灰烬。”原来她即使面对那么多的“哪怕”,也希望手中的这些草、藤条与树枝自由自在地舒展,而不是委曲求全地成为花篮的一部分,这是对“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再次演绎与表达。


诗人的理念是抽象的,诗中的呈现则显得具体,至于她的想法你是否认同,则要看你具有怎样的价值观。




让枯萎长高一点


池凌云


让枯萎长高一点,再去收割。

让接骨木,接住渴念死亡的沟槽。

让灰色的嘴唇独自言谈。


让天黑得晚一点,草木在地上画出颜色。

让泉水带上微光,经过绝望的黑洞。

让笔锋站立,刀斧自己出门。



吕本怀读诗:读到这诗题,便觉有些意思,枯萎本是一种形态,更何况既然已枯萎,又怎么可能再“长高一点”呢?但诗的味道应该就在这不可能里,如果只是一味地陈述可能的事实,反而让人觉得难有诗意。


第一段可作为虚实结合的典范:“让枯萎长高一点”是虚,“再去收割”是实;接骨木为实,“接住渴念死亡的沟槽”有些虚;“灰色的嘴唇”比较实,但这“灰色的嘴唇”究竟属于谁却又没明确的所指,即使它属于“枯萎”,但这枯萎的究竟是谁,也还是虚。


于第一段与第二段而言,第二段显然实一些,即使其中有些表达难免荒诞的意味,但动作主体相对比较明确,行为也具有相当的可能性,尤其“让天黑得晚一点,草木在地上画出颜色”与“让泉水带上微光,经过绝望的黑洞”,均基本可以被认定为事实,正因为之前这两个事实的存在,“让笔锋站立,刀斧自己出门”才在某种意义上得以顺承,并让读者觉得颇有几分真切。




多情人耳边


张常美


那只海螺。被大海抛弃掉之后

以自己的空旷建起了一座道场


不倦的风,日日夜夜,在里面念着经文



吕本怀读诗:这首诗整体上可被视为对“那只海螺”生存处境的描摹,于“那只海螺”而言,可以说无一处不真实、无一处不贴切,但我估计读完之后,很少人只将其当成一只海螺,读者很可能因此想到人间之爱,尤其想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于“那只海螺”而言,它后来所承受的一切都为某次被动(或冲动)的结果,而这被动在于它曾“被大海抛弃掉”,令人欣喜的却是,在被动之后它力争主动,不但“以自己的空旷建起了一座道场”,而且“不倦的风,日日夜夜,在里面念着经文”。就“那只海螺”而言“被大海抛弃掉”意味着物质生命的死亡,而“以自己的空旷建起了一座道场”却凸显了它在精神层面的新生。


结合诗题“多情人耳边”,你自然会想到这个世界上应该有不少与“那只海螺”一样的人,诗中之“海螺”意象,也因此有了充分的外延与拓展。





杀人犯朱建业


朱建业


在百度上输入自己的名字

想搜索一篇多年前发表过的诗

突然一篇新闻弹了出来:

2001年   杀人犯朱建业

袭警劫枪焚尸手段凶残被枪毙

我瞬间不寒而栗

难道我真的干过这伤天害理的事?

还把情妇牛玉梅拉下了水?

这件事是发生在梦中吗?

还是在另外一个时空?


安徽界首的杀人犯朱建业死了

深圳的诗人朱建业还替他活着

怪不得我常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悲悯

那个把余罪托付给我的朱建业

是不是还在地狱里哭泣?


我相信古往今来还有很多

已经死亡的朱建业  他们把

美好、悲伤、幸福、痛苦

善良、罪恶、喜悦、遗憾

全部托付给了我

我承担着他们留在世上的一切

所以   我会替他们认真活着

勇敢担当和感恩

像一颗尘埃   高贵而卑微地

活在这苍凉的大地上……



吕本怀读诗:这诗算得建业的名作了,转载与评论说不计其数。而这首诗之所以有名,相当程度上在于其中有个“杀人犯”,而且这个杀人犯真的存在,尤其这个杀人犯刚好与他取了同一个名字,从而引发他瞬间的意识错位。


首段不过在呈现杀人犯朱建业的犯罪事实,中间一段则让两个朱建业之间发生联系并建立链接,一时间以至于诗人感觉自己真的就是那个罪孽深重的杀人犯,并以为彼此间有着生命的接力与轮回,进而对那个杀人犯也产生了深深悲悯。末段则将自己的联想进一步扩展,扩展的触媒依然还是“朱建业”:“我相信古往今来还有很多/已经死亡的朱建业  他们把/美好、悲伤、幸福、痛苦/善良、罪恶、喜悦、遗憾/全部托付给了我/我承担着他们留在世上的一切”,诗人以一人之身躯,居然将古往今来之“朱建业”全部担负起来,这着实不简单,更着实不容易,“ 我会替他们认真活着/勇敢担当和感恩/像一颗尘埃   高贵而卑微地/活在这苍凉的大地上……”由他的这份担当与执着,我感受到建业老弟特有的博大与坚韧。


镜子在读这首诗之后说过:“读着朱建业的《杀人犯朱建业》我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细看才发现此朱建业非彼朱建业。通读了朱建业一系列诗后,终于明白,他的这种设置不是随意而为,而是处心积虑。在他众多的诗中,总是把自己置身其中,不断寻找一个自我,那个代号叫朱建业的男子,从表达出来的情形看,他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是谁?可能诗人至今也没有答案。于是,一个共性出现了:人们普遍关心的——我是谁,在当下,真的没有人可回答,自己也回答不了。于是朱建业把我们引向了他所设置的迷宫:我不是为我活着,而是为一个类似的我活着。在这里,‘朱建业’是一个极度悲剧式的人物,真的可能是一个没有杀过人的杀人犯。在残酷的现实中,朱建业们是痛苦的,无助的,孤独的,甚至是罪孽深重的,他们从来都没有活成自己,是某事物替代品。这首独具一格的诗,更深刻地解读了‘我’的形态,我存在的价值。最后,‘我’是不是‘朱建业’中的一员呢?”关于这首诗的评论很多,镜子的这段话我比较认可,录于此,以便大家对《杀人犯朱建业》有更充分与更深刻的理解。




油菜花


王丽容


又是一年春天,油菜花开

还是那样,田野上,屋前屋后,到处都是

只要出趟门,便沾上黄色的花粉回来

去年在学校前面油菜花地

失去贞操的女学生回来上课了

那个禽兽老师被关进了监狱


2019.2.18



吕本怀读诗:诗人笔下的油菜花,有自己的特质,蕴含着悲悯,也隐藏着罪恶。油菜花的美,与那个禽兽的恶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以深深震撼:谁都不愿相信如此美的油菜花海居然成了犯罪现场,以致让一个小女孩在如此美好的场景里失去贞操。 

诗很短,却有情境,更有故事,有令人扼腕,也有稍许宽慰。“又是一年春天,油菜花开/还是那样/田野上,屋前屋后,到处都是/只要出趟门,便沾上黄色的花粉回来”,诗人虽没具体说油菜花怎样美,但由其花之多、之盛,读者自可去想象;“失去贞操的女学生回来上课了/那个禽兽老师被关进了监狱”,虽没她具体陈述这个故事,读者却从简练的结局里感受到了正义与关爱。同时,由这个女学生失去贞操,我们是否可以想象一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她是否是一个留守女童,因爸妈长期不在身边,缺少关爱与温暖,才会导致那个禽兽得以趁虚而入?

对于此类诗而言,除了单纯的物象,再适当增添一点什么,显然比单纯的物象诗更为饱满,最后那两句的加入,一下子便让这首诗蜕变成一首叙事诗,即使篇幅极其短小,叙事极其简单,却也无法抹杀它就是一首叙事诗,而且还是一首不错的叙事诗。




春的图章


汪晓庆


春特别喜欢盖图章

给窗户盖一个雨帘

给池塘盖一片涟漪

还给那光秃秃的枝桠

盖上红的 白的 粉的 紫的

一树树 一簇簇

挨挨挤挤的花

盖在每条街道

每个路口


金灿灿的

油菜花图章

盖满田野

盖在田野的

还有梨花胜雪

桃色纷飞


看看盖在天空的

风筝图章

还有盖在人们脸上的

阳光图章,微笑图章

让春风的图章

盖在我们的心头


知否

你脸颊的那抹红晕

也是春天盖的图章



吕本怀读诗:汪晓庆的职业是名小学教师,很自然也就成了童诗作者,近年来她创作了不少童诗,《春的图章》可作为其童诗创作的一个代表。诗里有她充沛的想象力,“春特别喜欢盖图章”是其丰富想象的总抓手,然后再进一步将其具体化:“给窗户盖一个雨帘/给池塘盖一片涟漪/还给那光秃秃的枝桠/盖上红的 白的 粉的 紫的/一树树 一簇簇/挨挨挤挤的花/盖在每条街道 /每个路口”“金灿灿的/油菜花图章/盖满田野/盖在田野的/还有梨花胜雪/桃色纷飞”“看看盖在天空的/风筝图章/还有盖在人们脸上的/阳光图章,微笑图章/让春风的图章/盖在我们的心头”。由诗中的这些句子,“春的图章”被不断地具体化,形象化,逼真细腻,生鲜活泼,地上有,水里有,天上有,有略描,有详画,各种视角与不同表达异彩纷呈,更在自然之外,将印章盖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与心头,这便充分展示出春天具有改造自然与塑造心灵的双重魅力。既然是童诗,其中当然离不开孩子们,并且他们最终做了这首诗的主角。“知否/你脸颊的那抹红晕/也是春天盖的图章”,这个“你”,一定是她眼中的那些孩子,而这“知否”既让这诗有了古典意蕴,更有了现场感觉。




繁星


窗户


群马远去

我情不自禁穿过浩瀚夜空

无限接近你们的呼吸

和梦里的转身



吕本怀读诗:“群马远去”,仅仅四个字便实现了由动到静的转换,并为后三句提供可能,因为只有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与心境下,“我情不自禁穿过浩瀚夜空/无限接近你们的呼吸/和梦里的转身”才有可能。


另外,本诗还体现出诗人高超的想象力与表现力。繁星能呼吸吗?它们会转身吗?“我”与繁星有可能“无限接近”吗?这些似乎都不可能,却因在“梦里”,这一切又都具有了可能性。


整体而言,这首诗做到了篇幅精炼,转换自然,想象丰富,境界辽阔。




菠萝


彭争武


为何这前后奔跑的

都是菠萝

菠萝的海,菠萝的岸,菠萝的人家

还有菠萝的天空和夜色

关于菠萝的话题与人生,绵延


一回头,我如何也是菠萝了

一个,一块,一垅

绿绿地站在那里

看着生命变黄

看到身体越来越丰满

而身上的刺

却一分一寸地,慢慢变硬



吕本怀读诗:菠萝与“我”似乎可以划等号,菠萝的成长与成熟与“我”人生的成长与成熟之间则有水乳交融之效果。在我看来,诗人表面在写菠萝这个物,实际上则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了这菠萝之中。由首段的“前后奔跑”,读者会想到“我”在人生里的颠簸与奔波,那海,那岸,那人家,那天空与夜色,表面在说菠萝,与“我”的人生却一定都有着最紧密的关联。


“一回头,我如何也是菠萝了”,貌似惊讶,甚至貌似荒诞,然而之前早有伏笔。如果说首段里的菠萝还有些青涩与浪漫的话,那么此刻的菠萝已经接近成熟,或已经成熟。“看着生命变黄/看到身体越来越丰满/而身上的刺/却一分一寸地,慢慢变硬”,如此这般的呈现,应该既是“我”眼中的菠萝,更是“我”眼中的我吧!


不管经历了多少不容易,“丰满”与“变硬”总归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因为这代表着成长,更代表着成熟。尤其“身上的刺/却一分一寸地,慢慢变硬”,这在当下极其难得,没有一定的底气,没有一定的骨气,刺只会慢慢地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还会“一分一寸地,慢慢变硬”呢?


写物的诗最怕只见物而不见人,同时也怕只见人而不及物,而彭争武这首《菠萝》,却让读者既能感觉到他就在写菠萝,又能感受到分明还有他自己。




窗外的云


凌小妃


苍穹下,每一朵云都是记事本

写满忧伤和幸福

痛了,就下雨,就泣不成声

在身体里水漫金山

每一滴都是冰冷的唇

心开了,就潜入蔚蓝深处,披上白云

做天空的娇娘

每一个怒放都是花的拥抱

万里无云不是了无踪影,更不是下落不明

是你爱的名字占据了天空的胸膛

每一朵都是微笑在飞扬



吕本怀读诗:这依然是首小情诗,但更注重心境的呈现以及心境转换。


诗前半部分无疑忧伤居多,这由“痛了,就下雨,就泣不成声/在身体里水漫金山/每一滴都是冰冷的唇”可以感知,后半部分的幸福感则从“心开了,就潜入蔚蓝深处,披上白云/做天空的娇娘/每一个怒放都是花的拥抱”可以看到。这种忧伤与幸福之间的拼接或黏贴,往往要比那些缺少转换的情诗更具张力。


诗人因天上的云而想到心事,以及心之喜怒哀乐与云之云转云舒之间的关联,“每一朵云都是记事本”“每一滴都是冰冷的唇”的比喻与“披上白云/做天空的新娘”等想象,既奇特也贴切,细腻展示出诗歌主人公心境变化之剧烈,而这一起都与“你”相关,这个“你”未必就是诗歌主人公身边的某个人,甚至未必是某个具体的人,或许只是诗歌主人公心底的张望与向往。


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使爱情难免有波折,诗歌主人公还是一个相信真爱的人,她始终坚信“万里无云不是了无踪影,更不是下落不明/是你爱的名字占据了天空的胸膛/每一朵都是微笑在飞扬”,这点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尤其难能可贵,要知道,有多少人早就不再相信有真爱,甚至还认定爱只是某种交换的代名词,而她的坚信,或许能让读过的人瞬间因爱而变得阳光而自信。




某一天下午


杜华


你若去河边闲逛

请屏息穿过

南方凝重的寒冬

不起风

芦花倒影如霜

那如死鱼肚般苍白寂静的天空

会被一群麻雀击破

它们从萎黄的草丛起飞

迅速撒向空中

如同祖母,向土里抛下一把种子



吕本怀读诗:诗中打动我的首先是“那如死鱼肚般苍白寂静的天空”,这天空足够具象,有历历在目之感,即使免不了萧条,也因“会被一群麻雀击破”多了几许鲜活。其次,麻雀也被表达得很有特色,一方面它们似乎可以击破天空,这就让麻雀群集之时的力量不容小觑,自然令我想到历史上无数次农民起义,农民在难以生存之时往往将天捅破;另一方面,由它们“迅速撒向空中/如同祖母,向土里抛下一把种子”,自然想起麻雀之生生不息,正是这种蓬勃力量,才得以推动一个村庄、一个县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锲而不舍地走到今天。


诗人对物象的选择与表达无疑成功,天空阴晦但博大,麻雀生动却弱小,多方位的对比足以引发读者对历史与生命的思考。“某一个下午/你若去河边”的场景,“南方凝重的寒冬”之背景,“芦花倒影如霜”的映衬,让天空越发少了生机,而在天空越发少了生机的前提下,麻雀在构图中的地位与以及在岁月流转里的作用越发得以凸显!




池塘


敏男


池塘的庵是水搭的

荷叶的墙可高可矮 可参差

心思可出可藏

不会有油尽的灯 不会枯

莲蓬左一盏 右一盏的

比泥胎的菩萨高一些

旧诗稿都是竖写的

浸湿了 就算留白了

不必用三年 三十年

若有缘  三步之内即可遇到

遇到的  刚刚好是你想遇到的

只是在落发之前



吕本怀读诗:如此写池塘可谓独特,仅因“池塘的庵是水搭的”,便可让这首诗进入到好诗行列,何况随之而来还有荷叶怎样、莲蓬如何,其比喻之鲜活灵性,其呈现之生动准确,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如果止于此,恐怕还只能说它写池塘写得如何好,诗人却并未就此止步,而是深入一层,这“旧诗稿”看似突兀,却可令人想起它的主人,更令人想起其主人与池塘间有着怎样的纠缠与恩怨。另外,既然诗中有一个显性的“你”,必然就会有一个隐藏着的“我”,而“你”“我”间的故事一定会与这“池塘”有关。


“旧诗稿都是竖写的/浸湿了    就算留白了/不必用三年    三十年/若有缘     三步之内即可遇到/遇到的     刚刚好是你想遇到的/只是在落发之前。”这段呈现的是缘分,既然到了“只是在落发之前”,他们相识便不再是一年两年,却似乎一直不曾发展到相知,再回到诗的第一句“池塘的庵是水搭的”,这是否在暗示他们的缘分一直都为镜月水花?倘若如此,那这池塘被诗人呈现得越具体、越准确、越独特,则能够说明这池塘越是“我”的伤心之地!


“敏男老师的作品多半属于豪辣动宕,明爽流畅,诙谐中包孕着苦涩及深广、浓重的忧患意识——现实生活中一些无法规避的问题,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叫‘敏感词’;其作品具有对现实制度的陈腐弊端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力量,每每品读其作品犹如赏观一部武侠电影,令人酣畅淋漓,神清气爽,拍手叫好;其作品风格罕见,刷新了诗坛千面一诗的视觉感受,及其人有别于他人旷达超脱的思想境界,这个便是我推其作品的最大缘由。”梵君对敏男的评价,或许对从整体上来把握敏男诗作会有些帮助,故照抄于此,供各位参考。




瓦在城,铁入乡


周承立


一百个人在捉牛,杀牛

耕牛从教科书里出来

在城中砂锅里炖


铁从火里抽出

成故乡田里铁牛

为机器操纵



吕本怀读诗:我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生人,因此,我理解诗人对“耕牛”的情感;那个年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牛命比人命重要。而此刻,“一百个人在捉牛,杀牛/耕牛从教科书里出来/在城中砂锅里炖”,牛在人们心目中被蜕化成了一堆肉、一道菜,这是人的残忍,抑或牛的悲哀?

让我深感佩服的是诗人由“耕牛”到“铁牛”的想象,“铁从火里抽出/成故乡田里铁牛/为机器操纵”,严格地说,这种想象不符合实际,但因前段里对“耕牛”遭遇的呈现,以及因此而被激发的对“耕牛”的怜悯,让我不得不跟从诗人想象的步伐。

或许,人性的本位是一种建构,这种建构主要来自于人对周围事物的观察与思考,而诗歌更需有一份终极关怀,即使植物动物,从生到死,都是一条生命之链,它们并非无关痛痒,而是生态链条里具有重要意义的一环,由此可见周承立的诗歌具有多重换位的透视。

 



一辈子就站在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好


天晴了


太多的美好时光已虚度,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

我在跟谁说话?

要么是风中的你,要么是身旁的树

像树,一辈子就站在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好

站着站着就老了有什么不好

譬如云朵,聚了散了有什么不好

譬如日月星辰,落下又升起有什么不好


你一路撕着虚无的纸片

我安静地结着殷实的果子



吕本怀读诗:本诗如《谷雨》,有一如既往的淡然,而这淡然最集中地体现在第二段。

“像树,一辈子就站在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好/站着站着就老了有什么不好/譬如云朵,聚了散了有什么不好/譬如日月星辰,落下又升起有什么不好”,诗中所列举的,小到一棵树,大到整个宇宙,一切皆顺从自然,从没丝毫勉强,更无半点扭曲,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过程都来自于事物的本真,一切结果都源于事物的本质。

“你一路撕着虚无的纸片/我安静地结着殷实的果子”,这结尾不仅与开头形成照应,还形成对比。至于这个“你”究竟为某个实在的人,还是某个模糊的指代(比如中国古典思想里的“道”),依我看无需深究。但“你”的存在于人们而言无疑是份警醒,一旦有了这份警醒,人们或许会更遵循自己的本心,也会更尊重自然的规律。





剑男


一个哑巴爱人世爱得多么苦  

看见双目失明的女孩  

出现在清晨的河边  

远远的、羞怯的跟在女孩后面  

像女孩一样  

高一脚低一脚  

那么多叽叽喳喳的鸟儿  

却没有一只替他喊出心中的欢喜



吕本怀读诗:“一个哑巴爱人世爱得多么苦”,这是一个抽象命题,却被诗人在特定情境下诠释得具体而又真切,不但被人理解,而且还能引发共鸣。  


诗中的两个人,一个说不出,一个看不见。因此,当哑巴“看见双目失明的女孩/出现在清晨的河边”,即使一见钟情,也只能“远远的、羞怯的跟在女孩后面/像女孩一样/高一脚低一脚”,而不能对她说出自己的喜欢,同时,有“那么多叽叽喳喳的鸟儿/却没有一只替他喊出心中的欢喜”。这种心中有爱却无法表达,也无人代为表达的苦,其他人显然难以体会,偏又碰倒被他喜欢的女孩双目失明,根本看不见有人正“高一脚低一脚”地跟着她,则既是她自己的不幸,更是哑巴的不幸。  


诗中“爱”的情境设置得特殊,也正因这特殊,爱之痛苦才被凸显得令人心悸。当然,读者也不妨将其视为一个寓言,如此一来,诗中的哑巴未必就是哑巴,而有可能指代那些不善表白爱的人,诗中的双目失明者也并非真的双目失明,可以指代那些因各种原因而对爱视而不见的人。  


或许,有人会说,哑巴完全可以赶上去拉住那个双目失明的女孩,然后用哑语使劲地比比划划(即使如此她还是看不见呀),但如此一来,却很可能构成非礼,而不是诗题里的“爱”了。




醒着的诗人


王恩荣

 

小城那窗亮着的灯

很像诗人的手机屏

方块屏没电了

那一幢幢高楼就坍塌成无边的夜


深夜深  点击着数个窗的告白

高楼高  半飘着几片光叶

城市人民都睡了

只有诗人醒着


亮着的窗是诗写二维码

笔底春风轻轻的扫描

哦  删除不了你的梦魇

就为你打开一个黎明和春天


吕本怀读诗:既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古典意蕴,也有互联网时代的时代印记。诗人是时代的守夜人,作者对此做了很充分的诠释。




理论园地与他评


1、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张无为  张无为 张无为   陈超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谭五昌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罗振亚  罗振亚  罗振亚  吴敬思  吴敬思  梁志宏  梁志宏  梁志宏  赵少琳  赵少琳  陈瑞  陈瑞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马鸣信  毕福堂  蒋言礼  吴小虫  吴小虫  耿占春  耿占春  周所同  周所同  吕达  巫昂  马晋乾  李成恩  李成恩  郭克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关海山  洛夫  唐诗  王恩荣   李杜  病夫   赵树义  潞潞  庄伟杰  庄伟杰   甲子   张锐峰  张锐锋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西川  西川  西川  陈小素  郭金牛  郭金牛  杜学文  赖廷阶  赖廷阶  王单单  王单单  王单单  左右  雷平阳  雷平阳  木行之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爱红  潘洪科  潘洪科  大解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肖黛  玄武

孤城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唐晋  刘阶耳  杨炼  杨炼  杨炼  孔令剑  赵建雄   赵建雄  赵建雄  李元业  石头  李元胜  李元胜  李元胜   李骏虎  李骏虎  李骏虎  雪野  闫海育  闫海育  悦芳  杜涯  杜涯  金铃子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沈天鸿  沈天鸿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邓朝晖  张新泉  刘川  刘川  张二棍  张二棍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简明  林旭埜  卢辉  张海荣  张海荣  葛平  百定安  百定安  人邻   李不嫁  林莽  苏美晴  树才  马启代  马启代  白桦  向以鲜  燎原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谷禾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成小二  李成恩   三色堇  李不嫁  宗小白  曾瀑  宫白云  安琪   江苏哑石  潘加红  刘年  谢克强  王妃  草树  臧棣  李浔  西渡  高春林  瓦刀  张建新  何三坡  周所同  路也  张作梗   黄亚洲  桑恒昌  胡弦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周所同  周所同  翟永明  商震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罗伯特·勃莱  敕勒川  大卫   任先青  娜仁琪琪格  西娃  陈先发  李琦  六指   重庆子衣  向天笑  食指  黄礼孩  黄礼孩  黄礼孩  大解  张执浩  雷平阳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毕福堂  曹谁  王国伟   李唱白  荣荣  约翰·阿什贝利  左右  郑小琼  乐冰   孙大梅   马亭华  左拾遗  田暖  大连点点  马尔克斯  马明高  马明高  汪曾祺  左岸  李霞  林荣  林荣  涂拥  王恩荣  葛水平  王祥夫  闫文盛  十首精短诗赏析  葛平  杨凤喜  刘郎  韩玉光  雷霆  王俊才  王二  谢有顺  谢有顺  木心  雪克  雪克  雪克  雪克  雪克  张作梗  张作梗  卢辉  卢辉  卢辉  卢辉  卢辉  黄亚洲  李不嫁  苏童  韩东  谷禾  王恩荣  李少君  李少君  余华  吴言  唐依  李老乡  段崇轩  米沃什  张卫平  张卫平  张卫平  庞白  乔延凤  乔延凤  非飞马  辛泊平  辛泊平  辛泊平  芦苇岸  黄土层  黄土层  方文竹  安琪  安琪  余笑忠  谷冰  谷冰  谷冰  汉家  翟永明  胡弦  阿信  长篙  周所同  羽菲(法国)  李钥(美国)  众评  温柔刀  陈朴  西川  西川  张执浩  张清华  张清华  莫言  老刀客  王春林  王春林  昌政  昌政  王恩荣  汤养宗  汤养宗  郁葱   梁志宏  白公智  李唱白  静铃音  宋晓杰  宋晓杰  王法  杨四平

  

曹伊论战(1)  曹伊论战(2)  曹伊论战(3)  曹伊论战(4)  曹伊论战(5)  曹伊论战(6)  曹伊论战(7)  曹伊论战(8)  曹伊论战(9)



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林静  路军锋  王俊才  姚宏伟  毕福堂  崔万福  白恩杰  张海荣  张二棍  葛平  杨丕梁  雷霆  荫丽娟  张琳  霍秀琴  韩玉光  王文海  王小泗   武恩利  罗广才  宗小白  韩庆成  《“地域写作”的传承与突破》  《试论现代诗“好诗”的标准----论马启代的现代诗》  张建新  王爱红  罗广才  牛梦龙  老刀客


一诗一评:


马启代(1)  马启代(2)   马启代(3)   马启代(4)   马启代(5)  马启代(6)   马启代(7)  马启代(8)  马启代(9)罗广才(1)  罗广才(2)  罗广才(3)  罗广才(4)  罗广才(5)  罗广才(6)  罗广才(7)  蒋言礼(1)  蒋言礼(2)  蒋言礼(3)  蒋言礼(4)  蒋言礼(5)  蒋言礼(6)  蒋言礼(7)  蒋言礼(8)  蒋言礼(9)山翠(1)   山翠(2)  山翠(3)  山翠(4)  山翠(5)  山翠(6)  崔万福(1)  崔万福(2)  崔万福(3)  崔万福(4)  崔万福(5) 姚宏伟(1)  姚宏伟(2)  姚宏伟(3)  姚宏伟(4)  姚宏伟(5)  姚宏伟(6)  姚宏伟(7)  姚宏伟(8)  姚宏伟(9)  姚宏伟(10)刘年(1)  刘年(2)  刘年(3)  刘年(4)  刘年(5)  月牙儿(1)  月牙儿(2)  月牙儿(3)  月牙儿(4)  月牙儿(5)余秀华(1)  余秀华(2)  余秀华(3)  余秀华(4)  余秀华(5)  余秀华(6)  余秀华(7) 

潇潇(1)  潇潇(2)  潇潇(3)  潇潇(4)  潇潇(5)  潇潇(6)原野牧夫(1)  原野牧夫(2)  原野牧夫(3)  原野牧夫(4)原野牧夫(5)  

王俊才(1)  王俊才(2)  王俊才(3)  王俊才(4)  王俊才(5)  王俊才(6)  宋清芳(1)  宋清芳(2)   曹谁(1)  曹谁(2)  帕斯  陈庆  雪铓  付海平  雷霆  简明  张二棍   聂权  崖山后人  长林晓歌  韩玉光  周所同  樊建军  燕南飞  许剑桐  梁志宏



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理论园地:王恩荣《对县域新诗写作中提出问题的试答--答榆州诗友问》(总535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汇总:《诗刊》“E首诗”2018年山西入选者被推荐所有作品欣赏 (总514期)

● 诗眼睛||书讯:《三晋诗人》创刊发布会在太原龙城国际成功举办(总563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远方:梁志宏:行走俄罗斯(组诗)(珍藏版)(总638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五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五告读者书(总788期)(2017.3-2019.4 珍藏版)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张新泉、西川、黄亚洲、娜夜等五十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0期)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之二:欧阳江河、韩东、张执浩、大卫等五十八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2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晋中市纪念屈原诗歌征文获奖作品展播(总823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之二:余光中、欧阳江河、大解、娜夜、张执浩等古今诗人献给屈原之 汨 罗 诗 章!(总826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任爱玲诗歌研讨会暨《尘世之光》首发式在太原举行(收藏版)(总834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徐忠诚 赵玉兰《灯下絮语》《溪涧兰草》出版作品研讨会 (收藏版)(总871期)

 诗眼睛||七夕爱情诗专辑:余光中\朱湘\洛夫\食指\海子等一百首献给七夕节的现代诗精选, 情到深处便是诗!(总890期)

 诗眼睛||中秋节专辑:胡弦\臧棣\车前子\陈先发\雷平阳\大解\刘川等一百诗人写中秋月亮的现代诗歌精选,(总926期)


个人年度报告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二〇一七年年度发表作品情况(总318期)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2018年阳历1月份到12月份底刊发的作品情况(总6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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